第一百九十章 询问位置,亲见异常

        

山间草堂。

        

秋宇的意外出现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,曲怀觞也没有马上询问来此的来意,只是以为自己的老师迷路这么多年终于找到正确的方向了,稍稍寒暄片刻,见天色不早了,便让侍童多做几道菜,然后就着学术上的一些事情展开了话题。

        

秋宇神情温和的一一做了解答,就当是维持下师长的角色,顺便做些之前自己路痴放了学生多年鸽子的补偿,不过看样子好像并不需要这个。

        

“许久不见老师,老师似乎消瘦了很多,看来这几年老师过得并不轻松。”曲怀觞关切叹道,秋宇拿过桌上的清茶认真品茗,闻言双眼微弯,语调半带打趣:“行走江湖本来就无法轻松,况且还有故友需要关心,不过看怀觞你的样子似乎比之前圆润了不少,看来是有人悉心照顾了啊~”

        

“咳~老师说笑了,这都是学生所收侍童的功劳,老师难得来此,一会儿可要好好尝尝蘅芜的手艺。”曲怀觞拿起书本遮住半边面容,见秋宇低首间眉眼处不经意流露出的倦意,忍不住询问道:“老师似乎有心事?”

        

“啊,这就说来话长了……”秋宇轻声一叹,将忧心之事缓缓道来:“想必怀觞你也从吾之前的书信中得知,吾在苦境收到了一位义弟,他性情开朗大方,为人和善亲人,得知朋友遭人陷害后费心寻找凶手,却……惨遭恶人灭口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

说到后面,神情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些许悲戚之色,曲怀觞未曾想到会是这样的事情,一时无言,气氛沉寂了下,随即开口安慰道:“逝者已逝,老师也不必太过悲伤,那位少年想必也不想看到老师为此伤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

“吾明白……”秋宇敛眸轻叹一声,微微摩挲着手中的茶杯,笑意浅露:“不过吾翻阅古籍找到了一种秘术,只需找到一处生机突然尽失之所,取其中的源头配合着吾的心血施术,就能使愁别起死回生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

“这……此法听起来不太妥当,而且秘术一般都会反噬施术者,风险实在是太大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

“无妨,愁别是吾在此间唯一的亲人,若此法真的能将他救回,什么代价吾都能接受。”秋宇神情平静,接着像想起了什么似的,向曲怀觞问道:“对了,怀觞汝对此处比较熟悉,可曾发现什么生机突然尽失之所?”

        

曲怀觞闻言稍稍回想了下,目光落在远处东方之地,轻轻颔首:“经老师这么一说,学生想起之前刚刚搬到此处定居的时候,曾发现一处山林周围茂密的植被转眼间尽数枯萎,而那座山林也在顷刻间失去了踪迹,学生曾以控植咒术寻找过,却是遍寻不得,仿佛那间山林只是学生的错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

果然如此……

        

「看来之前的猜测成真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

是的。

        

秋宇眸色暗了暗,面上笑意温和,略带感激道:“此处应该就是吾所寻之处,多谢怀觞你了,不知能否将所在的位置告知?”

        

“老师客气了,能为老师分忧是学生应为之事。”曲怀觞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景色,贴心提议道:“现在已经不早了,老师在外奔波许久,今夜还是在此好好休息一晚吧,明早吾可以为老师带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

“这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

“蘅芜已经做好了饭菜,老师可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

“也好,那便休息一晚再去找吧,只不过,怀觞你平常也是让那少年自己在厨房中忙活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

“咳~在厨艺这方面,您也是吾的老师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

“哈,走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

三人之间的气氛意外和睦,其乐融融的用了饭菜,秋宇礼貌的夸奖了下蘅芜的厨艺,少年自然因此心生好感,加上秋宇身上自带的亲和气息,也不免被少年在饭后缠着问了些外面的奇闻趣事。

        

所幸迷路的这些年也确实碰到了一些事情,秋宇没有加上一些华丽词藻的习惯,如同看客一般将故事平淡的讲述了一番,倒也别有另外的趣味在里面。

        

等蘅芜打着呵欠被催促着下去休息的时候,时间也已经很晚了,秋宇来到曲怀觞为他准备的屋子里,拿出随身携带的书本出来,打算看到天明,毕竟睡不睡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。

        

「要吾拿些堆攒的事务给汝批改一下吗?」

        

不用了,大人说过一样算一样的,让吾尽量不要帮您处理,免得您下次更加不愿处理。

        

「汝倒是最听兰的话,想起来汝明明是……不过这样也好,吾倒是能更轻松一些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

若吾未记错的话,您已经有数百年未处理那些事务了,代替处理的云霏很生气,打算等您一出现就把您吊起来打一顿。

        

「嗯~还是云霏最有活力啊,现在的莞欢和殇在性情和相处方式越来越像汝了,这样得单着一辈子啊。」

        

伴侣对任务者而言,可有可无。

        

「这是兰说的?」

        

不,这是规矩。

        

「计划要开始了,规矩也不必太过遵守,兰那边怎么说?」

        

大人说,您看戏就好。

        

「呀呀呀~还是兰最了解吾的想法,那吾便好好的看戏吧,让莞欢和云霏好好活动一下,总是坐着也无聊。」

        

是。您的意思,吾会转达给莞欢她们的。

        

「让殇好好休息,上次元气大伤到现在都还没养好,他的仇人你们自己处理就是,免得让他看见了影响心情。」

        

吾知道。

        

简短的对话结束,秋宇将书本翻开,在烛光的照耀下认真的观看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

第二天一早,天色还有些昏暗的时候,秋宇已经认真洗漱好,穿戴整齐的站在一棵果树下等着了,还顺手摘了个果子尝尝,姿态格外悠闲,丝毫没有昨天的急切感。

        

“抱歉老师,学生起晚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

从房间里走出的曲怀觞匆匆来到秋宇面前,以为现在已经很晚了,连忙行礼致歉,秋宇看了看有些偏倚的发冠,抬手帮人整理了一下,质感微凉的水蓝长袖垂落在脸颊旁,清雅墨香拂过鼻尖,嗓音稍显轻柔:“莫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

认真将发冠扶正,秋宇又顺便理了下衣领,微微笑道:“不必如此匆忙,如今不用上早课,迟了吾不会责备汝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

曲怀觞稍稍回神,再次行礼致歉道:“让老师见笑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

“无妨,时间还早,汝要吃点早点再走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

“不用了,让蘅芜多睡一会儿吧,老师的事情要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

“也好,那就麻烦怀觞你帮忙带路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

“老师客气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

虽然之前去过那个地方,但不知为什么准确的位置有点记不太清了,于是只能借助植物的指引前去,路途中也没碰到什么阻碍,很快就来到了所说的地方。

        

眼前所见确实像曲怀觞所说的那样生机尽失,周围只有漫天的黄沙飞扬,若不是远处就有一片茂密的树林,恐怕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荒漠之地。

        

秋宇抬眼望向前方,眸底墨色渐浓,随即抬手划破手心,逸散出来的荧光汇聚成一把弓箭,落入曲怀觞的手中。

        

“就是此处了,怀觞,将汝的内力注入弓箭中,然后对着前方的方向射出,不必在意准确的位置。”秋宇稍稍感应了一下,抬手指向前方,神情严肃道。

        

曲怀觞没有多问,握了握手中没什么重量的弓箭,按照秋宇所说的那样将内力注入里面,随即搭弓上箭,将缥缈不定的箭头对向所指的方向,两指一松。

        

轻若云烟的长箭射出,最后像是撞到了什么停在半空,接着便被不知名的东西吞噬其中,随后传来了清脆的破碎声,一团黑雾从中剥离开来,将一座生机盎然的山林展露在两人面前,那鸟语花香的景象,同周围寸草不生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
        

那团黑雾自觉的缩成拳头大小,然后飘落进秋宇手心划开的地方,渐渐没入其中。

        

“老师!”

        

曲怀觞吃了一惊,连忙将秋宇的手拿起,想要趁黑雾没有完全融入之前设法将其逼出,那团黑雾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物,还是从如此诡异的山林中飞出的,一定不能让它伤害老师。

        

“无妨,此物对吾没什么不利的影响,不必担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

话音刚落,曲怀觞手中的长弓便化作荧光,回到秋宇的手心中,刚才划开的地方也在瞬间恢复成了原样,见秋宇面色如常,也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,曲怀觞就只能暂且作罢了,将注意力放在又重新出现的山林上。

        

“此地,有些诡异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

能将如此大范围的生机如数吞噬化为己用,还以如此诡异的手段隐蔽起来,就像是……这座山林活过来了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

秋宇凝眸而望,神情凝肃:“吾想要的东西应该就在里面了,怀觞,汝要随吾一起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

“此地甚是怪异,前方不知有怎样的危险在等候,吾自然不能让老师一人进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

“那便抓稳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

不等曲怀觞反应过来,秋宇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,体内煞气溢出将两人笼罩其中,化光带入山林内。

        

山林里还有一处山洞,刚刚落地,曲怀觞就感觉到了一股冷意,沉重的不甘和凄怆之感随即涌来,如同巨石压在心口处一般,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。

        

“还好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

经历过太多类似情况的秋宇并未受到影响,动用自己的力量给曲怀觞做了一个屏障,等人神色稍缓的点点头后,就拉着人往山洞里面走去。

        

「法则的气息,看来这个世界的天道遭到暗算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

夺取法则的气息作为此处的屏障,应该是防止会有任务者发现这里,而且就算是发现了,法则也会下意识将其当做威胁给解决掉。

        

「很谨慎的想法啊,拿法则做护盾,这里的人发现不了,天道又无法动手驱除,如果是殇他们发现了,情况就会变得棘手,有可能还会被当做外来者给抹消掉。可惜那些人将汝给漏算了,礼司的身份成功骗过了他们,汝真正的身份根本不会受到法则的影响。」

        

百密必有一疏,这话同样也能用在吾等身上,若不是殇身上出现了异常,而龙宿又恰好破了吾放在委托者休养之处的阵法,恐怕时间一久了就能隐瞒过去了,等这个世界彻底崩溃后,吾等也不会知晓其中的原因。

        

「也是人类的嫉妒心使他们暴露了,如果他们能忍耐着看殇安然坐上魂司的位置,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,而不是想尽一切办法勾起那段阴影,想要殇重蹈覆辙再当一次替罪羊的话,吾倒是不介意再看次戏。」

        

大人说过,若您再当甩手掌柜的话,她不介意把烂摊子弄得更糟糕,然后再丢给您。

        

「唉,果然还是以前的兰好说话些,话说汝不该是站在吾这边的吗?」

        

莞欢他们如果不介意的话,自然可以。

        

「……果然还在记仇。」

        

私底下谈话间已经逐渐进入山洞内部了,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,秋宇面上淡漠的神情瞬间覆上了一层寒意,眸中墨意涌动,跟在身后的曲怀觞抬头看了一眼,怒意也不禁涌上了心头。

        

只见山洞深处是以寒冰作为周围的洞壁,地面泛着一股粘稠的血红色,如同刚刚取下的鲜血一般,不过没有什么刺鼻的血腥味,反倒有股说不出来的清香,同样血红的藤蔓从地下伸出,攀伸着缠绕在最里面的一个冰棺上,源源不断的输送着生机。

        

而这生机,一半取自周围的景物,一半是从藤蔓所缠缚的人身上处强行取走的,那些人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,有古代也有现代,发型发色也不一样,年龄都在二十岁左右,有些还是学生的打扮,双眼紧闭的被藤蔓所困,有的身体已经开始透明了,仿佛随时都会消失。

        

“这、这些都是魂体!”

        

体质特殊的曲怀觞立刻就认了出来,不禁想起了之前从民间听来的一个传说,若是收集条件相符的魂体加以利用,便可提升功力或起死回生,不过这种做法是天地所不容的,没想到竟有人真的这么做了,怪不得老师会说取得源头就有可能起死回生……

        

没有在思索下去,曲怀觞运转咒术,想试着破除周围诡异的阵法,却被秋宇抬手阻止了,摇头解释道:“此处的阵法太过怪异,汝若想救他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,否则这十个人的魂体不但会被强行吞噬,汝也会被搭进去的,先让吾试试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

曲怀觞闻言点了点头,听话的将咒术收回,待在旁边以备不时之需,秋宇看了看眼前十个不声不响的魂体,取出那根黑骨短笛,凑到唇边,轻轻吹响,空灵轻柔的笛声回荡在山洞中。

        

一曲结束后,周围再次恢复了方才的死寂,安静得只能听到曲怀觞一人的呼吸声,眸色随即暗了暗:自主意识,都消失了吗?

        

“礼司……?”

        

虚弱到微不可闻的声音从冰棺后传来,接着一个发着微弱光亮的魂体在藤蔓的缠缚下走出,慢慢飘到了秋宇面前,确定自己没认错人后,声音有些颤抖:“真的是礼司,您是来救我们的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

“礼司?”

        

曲怀觞看着秋宇的背影,还未来得及询问,颈后便传来细微的刺痛感,意识瞬间抽离,倒在面前之人的怀中。

        

秋宇将人扶到一旁放好,然后看向面前光球状态的魂体,冷冷开口:“汝认识吾?看汝的样子,自主意识还未被侵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

“我曾有幸见过礼司您与魂司大人联手送魂,对这首曲子印象深刻……我是上次刚刚被抓进来的,所以还能保持意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

“抓进来?”

        

“是,礼司您不知道,那个系统已经疯了,它居然想要借助任务者魂体和法则的力量,成为一个人!一个真正的人!”

        

风愁别墓前。

        

一抹水蓝身影飘然来到,看着眼前挖掘过的痕迹,以及被丢弃在一旁,里面空无一物的冰棺,微微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    

“是我买的饭菜很难吃吗?不过就算是挑食,也不能对阿风的身体动心思啊,小秋宇~”

        

粉色桃花飘落,汇聚成一位少女的模样,缓缓走到水蓝身影身后,娇俏的面容依旧亲和带笑,语气中却隐隐带着警告。